那天下午我急匆匆钻进星巴克准备找同事谈点事情，走向吧台扫了一眼大厅，似乎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。点好咖啡，走向座位的时候才发现东北角是我之前的同学--胡亮。他也瞥见了我，眼神躲闪的移开。我喊了一声：胡亮。他略显紧张，局促的点头笑了笑。这热天气，他穿的很正式，估摸是来面试的。我们寒暄了几句，他说在等人，一会找我聊天。怕坐在他视线范围内影响发挥，我另找了位置坐下。
朋友迟到几分钟，我咂摸着咖啡，不禁想起胡亮疯狂、光鲜的过往。班里第一个买智能手机的，第一个买车的，第一个离婚的……
大约过了四十分钟，他对面的男士离开后，胡亮卷着文件夹走了过来，开始了我们的对话：“老同学这里见到我，很惊讶吧。实话告诉你，我是来面试的”。说着自嘲的嘴角上扬一下。
胡亮大学毕业进入了一家国内知名的制药企业，那时候医药光景正好，可以说遍地的是机会，药品从生产到终端销售管控宽泛。胡亮脑瓜灵活，情商也高，试用期间帮业务员把一个药品在一家医院月销量从200盒卖到了3000盒！那时候临床药品销售多是带金，返点空间大，医生也敢开大处方。胡亮知道只这3000盒就给业务员带来了9万元的收入。试用期结束，他就想自己做代理。很快向亲戚和朋友筹借了30万，自己从公司代理了2个产品。有一个是咳嗽的药，底价18元/盒，零售价90元，除去医生返点20元，税票和商业管理费用，自己还有40元/盒的利润。这个产品销量大，呼吸、儿科、老年科等都能使用。他出手阔绰，记得Iphone 5刚出来的时候，一个主任的苹果4坏掉了，他转身到商场购买了一个全新的，门诊下班他随手把手机塞给主任：那么多患者找您，怎能少了手机，这个手机耐用。说完转身就走。听说这个主任一个月的用量达到了500盒。咳嗽药正式进院第2个月销量就达2000盒，第一年就挣了一百万。第二年又代理了三个药品和两个的耗材，短短三、四年积累了千万资产。
胡亮30岁的时候迎来了人生的高光时刻，这个时候他的第一个女儿出生了，车子也从雅阁换成了保时捷。和另外一个朋友加盟了商务会所，他自己经常招待应酬，管理起来也有心得，很快会所也经营的风生水起。毕业十年班级聚会，晚上的活动胡亮在会所招待的同学，一时风光五二。
手里的资金多了，心就更狂野，胡亮这时候做起了民间借贷。风光的时候日进账70万。可是好景不长，在牵涉一笔两千万的借贷的时候资金链断裂，追债人堵在了家门口。而他自己有个三千万的债要不回来，找人还把欠债人打成了重伤，自己虽然没有进监狱，但是前后也花了不少钱保身。会所也抵押了出去。
人到三十，大家都为生计奔波，后来也就没太关注胡亮的动向，突然听到胡亮的消息的还是一个做律师的同学说胡亮有了外遇，正在协商离婚。原来他和21岁会所领班好上了，还怀上了孩子。那时候他老婆也刚怀了二宝。经过和小三一段开撕，他媳妇终止了妊娠。分得了一半家产离婚。
如果这个时候继续经营最擅长的医药，还能熬过去。2019年国家实行药品集中采购，集采目录药品零售价降幅可达95%。他把自己产品集中在普药上，代理的几个药品均没有中标。把自己刚成立5年的医药公司挂靠在省内一家知名的医药公司，美其名曰背靠大树好乘凉。作为集团高管参与管理，2021年初丧失了管理资格。这时候公司也没有了，留给他的只有近两千万的外债。
我望了一眼胡亮两鬓白发，他苍老了很多。说他老婆又怀上二宝啦，人家年纪轻轻跟了他，到现在千金散尽，还能在同一个屋檐下生活，虽然为了生活也唱吵架，胡亮已经很知足了，说到这里看到了他眼神中有东西在闪动。
2021年疫情，很多行业进入了寒冬，刚在一家小医药公司上班半年又被解聘在家。他跑起了网约车，一天也能挣个三、五百。“站不起来了”他说，“以前总感觉自己什么都能干，都能挣钱，现在是什么都干不了，什么都不挣钱”。我心里默默想了一下，我们才四十岁。不禁自己也后背一阵发凉。
胡亮站起来，说今晚丈母娘带着外甥要到他家，他要早点回去做饭，说着喊了句“回头我们再约“，起身推门而出。望着他的背影，一时五味杂陈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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