作者:樊秀峰
北降壁村在我们村的正东,相距有三里地远,村子跟我们村差不多大。还小的时候,每天的早晨,我老是觉得太阳就是从北降壁那边的树梢上升起来的。
等我第一次去这个村子时,已经在上初中二年级了。那次,是替我们的班主任李淑英老师到北降壁村小学送一封信过去。那天半前晌大课间的时候,李老师把我叫到她的办公室,把一封信交给我,说让我替她去北降壁跑一趟,送给学校的一位女老师。说是信,却没有信封,只是左折右叠在一起的一个一指半宽的纸条儿。
乡村梨花开 大宁摄影
作为学生,我是很乐意替老师跑这个腿儿的。因为这在我看来,是一种信任,也是一次激励。那时,我刚在我们队上的打麦场里学会了骑车子,便兴冲冲地跑到秀云大伯家,借上跃进哥的新飞鸽自行车,推出门就骑了上去,沿着那条土路,飞快地跑了一趟北降壁。
进了北降壁,向街口儿上的一位老大娘打听了一下小学在哪儿。按着大娘的指点,我顺着街往南拐,很快就找到了北降壁小学。
学校没有大门,也没有围墙,就是一片敞开的大院子,院子里有一排排的杨树,稀稀拉拉的,但大都长得很高大,树叶子在阳光下闪闪发亮。
河北农村的场景 大宁摄影
两排教室坐落其间,倒是一个很清静的所在。别的也记不得了,只记得来到学校时,正上着课。我拘谨地走上前去,打问着找到李老师说的那位老师,然后把信交给了她,又在办公室的门口等着拿到了回信,便迅即骑上车子返回。
从莲花营到北降壁是一条不宽土路,路南有一条小河沟,那时,河沟里还哗哗地流淌着清清的浅浅的河水……
北降壁村演电影是很勤的,因为他们村子里有一个人是公社电影放映队的放映员。
这个放映员叫什么名字我不知道,只记得他长得很英俊,放电影时,总虎着脸对围上来的小孩说:别乱摸。村子里的姑娘们也喜欢围着放映机,大多一言不发,有大胆一点的,笑着跟他说话。
我们那时一见到他,就会联想到演电影的快乐时光,有时在路上偶然碰见,便停下来,大着胆子问他啥时到我们村子里来演电影,或者是打问他今天在哪个村子里演电影。
他穿着很干净的衣服,对我们这帮子半大小子们开玩笑地说道:“今儿黑夜在我媳妇儿她们村儿演电影哩,去看吧!”她媳妇儿是哪个村儿的呀?我们站在那里,一个个面面相觑,都不知道。忽然就有人醒悟道:“咳,他还没娶媳妇儿哩!他是捉唬咱们哩!”
这些都是陈年旧事了。后来,我离开了村子外出上学,就再也没有见过这位放映员了。
1984年的秋天,我到县中学补习,教我们历史课的老师叫解庆年,家就是北降壁村的。猛地一看,解老师就像个老农民一样,很土气,又戴着一副有很大镜片的眼镜,所以,看上去更像是哪个生产队上的会计。
乡村学校 网络用图
他为人很耿直,课教得也很有一套自己的办法,纵横交织,提纲挈领。我跟着他复习学过的历史知识,一下子就从过去如堕五里云雾的迷糊之中跳了出来,变得豁然开朗、头头是道。他对我也很好,在课堂上还表扬过我,说我能跟得上、理解得了他的思路。
在我1985年的秋天考上河北师大中文系而离开县中后,听说他时常对师弟师妹们提念起我来。我也到学校里去看望过他一次。后来,因为上了年岁,他调到了离家很近的永壁中学,又教了几年学,直到退休后回到北降壁村养老。
有一次我回村,听母亲讲,农历九月二十八村里过庙会的时候,解老师来村上看戏,傍晚时提溜着个马扎子来了我家里一趟,问我过庙回家来没有,说是找我有点儿事,是什么事儿他也没有说,只向母亲要去了我的电话号码,说是得空儿了找我联系。但他一直也没有给我打过电话。
2005年的初夏,有一天我从北降壁的村北路过,忽然想去看看已多年不见的解老师。可是,进村后一打听才知道,解老师已于头年的腊月里得了一个猝病去世了。
他走得太突然,前一天去商场买的洗衣机,谁成想,等货送来时,家里却正在料理他的后事,连送货的都想不到,还找购货人签字确认呢。
思念的落花 大宁摄影
这真是一件让人很难过的事情,每每想起来,我的心情就有些不好受。我后来专门写过一篇文章,题目就叫《想念解老师》,里边还引了一句刘若英唱过的一句歌词:“有些人一旦错过就不再。”我觉得这话是很贴切的。因为,我再也不能见到解老师了啊!
我上高中时,有好几个同学是北降壁的。村子里有姓姬的,有姓解的,还有姓王的、姓张的。我们村有好几个姑娘嫁到了北降壁村,其中有一个是我同学的姐姐。
我曾跟着我的同学去过他姐姐家,在她家喝过一碗热的白糖水,特别地甜,喝到碗底儿时有一坨白糖沉在那里没有化开,让我很觉得特别可惜,所以,对此事的记忆也就特别地深刻了。
作者简介:
樊秀峰,1966年10月出生于河北省石家庄市鹿泉区莲花营村。1989年毕业于河北师范大学中文系。河北省作协会员。
出版有“村上的事”系列散文集4部:《村上的事》《在村子里》《平原上的村庄》《走,到村子里去》,2020年出版散文随笔集《三月的雨带来四月的》。
“村上的事”系列先后入选全国农家书屋重点图书推荐目录;《村上的事》获第十二届河北省“文艺振兴奖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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